蔥白的手指在地上摸索了片刻，幹脆單膝跪下來，側頭撿起簪子，餘光朝床底看了一眼，剛好對上了鹿眠那雙無辜的大眼睛。

“啊——”

蜻蜓的一聲尖叫嚇得鹿眠猛地擡頭，結果撞上了床底，疼得幾乎要流出淚來，與此同時，不知何時趴在床底結了蛛網的一只蜘蛛也落在了她面前，加上纖長的八條腿，竟然有掌心般大小。

牧臣聞聲沖了進來，在看見蜻蜓衣衫不整的時候，立刻移開了視線。

“啊——”

被牧臣撞見的又一聲尖叫，整個及雅居的人都聽見了。

厲墨雲聽見動靜走進來，看見牧臣掩面背對著蜻蜓的時候大致猜到了情況。

蜻蜓看見了厲墨雲，眼眶裏的淚珠立刻流了下來，哭涔涔地撞入了厲墨雲的懷中，纖弱的肩膀瑟瑟發抖，嘴唇慘白，只一個勁兒的哭。

厲墨雲皺著眉頭，這女人不是第一次主動觸碰自己了，換做其他任何人，他都快直接將其碾成肉沫，然而此刻還得忍著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蜻蜓嗚嗚地哭，在厲墨雲的懷中不住搖頭：“公子，蜻蜓知道自己做事笨拙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得罪了鹿姑娘，可……可即便心中有怨懟也可說出來，我錯了的話我願意改，但……”

“鹿眠？”厲墨雲挑眉，早在這房中聞到了鹿眠的氣味。

蜻蜓顫抖著手指向自己的床榻，與此同時，床底慢慢爬出了一個人。

鹿眠的頭發在方才那一撞的時候就已經有些散亂了，她的衣服上全都是灰塵，木制鳥頭被她藏在懷中，手上還握著一樣東西，忍著心中的不適，楞是沒叫出來。

“你在蜻蜓房內做什麽？還鉆到人家床底下去！”

蜻蜓原本只想著告狀，聽見厲墨雲這麽說，心中頓時警鈴大作，這回她的臉色是真白了，慢慢從厲墨雲的懷中退出，帶淚的眼睛視線左右搖擺不定。

“是啊，鹿姑娘來我房間做什麽？難道是……難道是見我為公子救回來的，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？我……我不過是個尋常女子，何須讓鹿姑娘如此勞心勞力？”

鹿眠聽見蜻蜓說這話，不敢敗露厲墨雲已經知曉蜻蜓身份，於是將手中的蜘蛛遞了出來，垂著頭道：“我……我來放蜘蛛。”

蜻蜓看見偌大的蜘蛛嚇了一跳。

鹿眠繼續道：“自從蜻蜓來了之後，主人對我越發不重視了，我心裏不舒服，想要把蜘蛛放在你床上嚇嚇你。”說完，鹿眠立刻跪下：“請主人責罰。”

聽鹿眠的解釋，蜻蜓的臉色才有好轉，但自己方才那一席話也怕被對方揣摩，故而抹著淚轉身對厲墨雲說：“是我不好……我……我不該搶鹿姑娘的風頭，雖然我只是在盡我所能對公子好，可惹了鹿姑娘不開心，是我的不對。”

厲墨雲見這兩個女人先後在自己眼前演戲，晃著扇子挑眉道：“還不快給蜻蜓道歉？”

鹿眠將膝蓋轉向了蜻蜓的方向，道：“蜻蜓姑娘，對不住了。”

蜻蜓被鹿眠跪了一下，有些受寵若驚，擺了擺手道：“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。”

一直背對著眾人的牧臣此刻開口：“主人，人多了。”

二樓的門外已經圍了不少人，蜻蜓衣衫不整，聽見這話立刻躲進了屏風後頭，厲墨雲揮著扇子讓這一場鬧劇散去，瞪了鹿眠一眼，扇子用力地對她的方向點了兩下，隨後大步離開。

鹿眠覺得委屈，莫名其妙給厲墨雲跪下就算了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，但莫名其妙給蜻蜓跪下了，她覺得心有不甘。

晚間端著熱水去厲墨雲房間時，蜻蜓倚在門邊，見鹿眠過來朝她苦澀地笑了一下：“鹿姑娘，以後我們以姐妹相稱，不背地裏做小動作了行嗎？”

鹿眠對她扯了扯嘴角，給了個假笑後，轉身離開。

見鹿眠入了厲墨雲的房間，蜻蜓才嗤了一聲，早晚有一天，她能徹底代替對方的位置，屆時跟著厲墨雲前往諸多分舵的就是她了。

眾修仙門派聽從安翎的指揮，已經將河林附近的分舵查了個遍，擒住數十名小妖，等再剿幾個十剎堡的分舵，便由不得厲墨雲縮在這個小小的鎮中不出面。

不過說來也怪，淩雲派的女弟子，竟然一心一意跟在十剎堡堡主身邊鞍前馬後甘願當個侍女，是該說鹿眠笨，還是該說厲墨雲的確有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魅力？

鹿眠入了厲墨雲的房間，一盆熱水悉數倒入空桶中，然後從懷裏拿出木鳥頭放在桌上。

“堡主。”偷你的東西我拿來還你了。

聽了聲響從裏側床榻方向走過來的厲墨雲光著一雙腳，身上就披著雪白的裏衣，一頭黑發散下，有幾縷淩亂地掛在額前，加上那雙金色的雙眼，有些嚇人。

鹿眠先是楞了楞，小聲問了句：“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了？”

雙眼危險的瞇起：“什麽樣子？”

“……自由奔放了許多。”鹿眠實話實說。

厲墨雲用手揉了揉額尚有頭發的地方，皺眉坐在了桌邊喝了口茶。

“頭還痛嗎？”鹿眠朝他的臉看去，一副大爺不爽的模樣，平日裏他要是露出這個表情，鹿眠是絕對不敢說話的，盡可能地將自己隱形。

不過今天情況特殊，她將木鳥的身體也放在了桌上對厲墨雲道：“這東西只能看一遍。”

“嗯。”

鳥頭與鳥身由引力合上，金燦燦的翅膀頓時張開，浮光靈動的翅膀上方折射出的光芒閃爍，正是鹿眠那小心翼翼賊眉鼠眼放東西的臉龐。

鹿眠：“……”

糟糕，這東西如果是按實際時間播放，不能快進的話，是不是表示他們得這樣看一夜？

在一炷香房間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之後，厲墨雲就打了個哈欠對鹿眠道：“她回房了再叫本座。”

妖老大一手扶著腰，一手扶著頭，萬分煩躁地回到了床榻方向。

鹿眠筆挺地坐在桌邊，眨了眨眼睛，一瞬不移地盯著那光束裏的場景，有些無語。

厲墨雲讓她看到蜻蜓回屋後便叫醒他，她自然不敢離開，直至後半夜蜻蜓才回了房間。

鹿眠打著哈欠準備去叫厲墨雲，結果對方自己從床榻方向出來了，且臉上殺氣很重，看誰都不爽，可能是頭太痛了，根本沒睡著造成的。

蜻蜓回到房間後便開始寫信，灰色的信鴿從她房內離開，整個房間裏的光也都暗了下來。

她滅了所有的燈，僅留桌上一盞，從荷包裏放出了一群細小漆黑的蠱蟲，咬破自己的手指餵血後，鹿眠終於捂著嘴沒忍住幹嘔了一聲。

且不說她有密集恐懼癥，看不了密密麻麻的東西，更何況這些東西還翻湧著往她的傷口裏鉆，就為了吸取那一丁點兒血。

鹿眠開始慶幸房內僅有一盞燈，若光線更強，看得更清楚，她滿頭頭發都能根根立起來。

“以血養蠱，蠱毒更深。”厲墨雲嘖了嘖：“不過伺養者的壽命也會縮短。”

“他們修仙的，丹藥許多，要維系生命也不是沒有他法。”鹿眠接了一句。

“他們修仙的？”厲墨雲朝她看了一眼，帶著笑意問：“你不是修仙的？”

鹿眠眨了眨眼睛，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，開口道：“你看我這道行，修了等於沒修。”

被血餵養完的蠱蟲剩了四五只，蜻蜓沒有急著將他們裝回荷包裏，反而是拿了另一個小瓶子，將那四五只蠱蟲捏碎，一只蠱蟲僅能滴出一滴血，四五滴下去之後，整個瓷瓶都變成了紅色。

鹿眠皺眉看了一眼，那瓷瓶甚至在冒煙，就連冒出來的煙都是粉色的，如霧一般彌漫在空氣裏，帶著暧昧的氣息。

“把蠱蟲的血放入春藥中？”鹿眠皺眉。

厲墨雲深吸一口氣，總算搞明白為什麽會對蜻蜓身上的血腥味那麽感興趣了。這些蠱蟲都是以她的血餵養的，再經過蠱蟲的血融入到藥物之中，那這藥究竟起什麽作用都無所謂，只要沾染了蜻蜓的血，那便是對他最有效的催情之物了。

難怪牧臣對蜻蜓沒有半分反應，而他每每聞到都覺得體內似有熱流躁動，那本就是他對血的渴望，牧臣不喜血，故而無用。

瓷瓶被蜻蜓收好，到此之後便再無什麽有用的內容了。

鹿眠有些不解：“若蠱蟲的血放的是春藥，那堡主為什麽疼的是頭？”

她轉頭看向厲墨雲：“不應該是看見蜻蜓就想撲過去嗎？”

厲墨雲一扇子敲在她的頭上：“一介女子，說話怎麽如此粗鄙？”

鹿眠揉了揉被敲痛的地方，厲墨雲挑眉：“區區春藥於本座又有何用？”

鹿眠聽見這話，目光順著他的身體往下面看了看，不過也就僅敢看一眼，隨後迅速縮回目光，臉頰發燙。

糟了糟了，她才不是這種亂看男生身體的女生啊！她在二十一世紀走的一向是小清醒風格的啊！怎麽感覺在這裏呆長了，連思想與行為都變得越來越大膽，底線越來越低了啊？！

鹿眠深吸一口氣，一定是厲墨雲帶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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